喜轿一颠一颠的在日头下行着,入目皆是喜庆的红。
苏棠坐在轿中,身后的丝绸软垫都是朱红色的,盖头微微摇动。
细风吹来,恰好将轿帘拂起,她偏首望见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同样一袭红色喜袍,本高束的发以一根簪子绾起,两缕正红发带随风微,腰间玉带绣着暗色云纹,宽肩窄腰,高大俊朗。
往后,这便是她的夫君了。
“到了到了!”轿外听到了阿婆的声音。
苏棠抿了抿唇,将盖头盖好。
轿帘被人轻轻掀开,一条红绫递到她眼前,结发球的另一端,李阿生静静站在那儿。
她伸手接过,任阿婆搀着走出喜轿,朝院内走去。
盖头之下,苏棠只能隐隐瞧见另一端的大手手背上,有一道伤痕。
――不久前李大哥错神砍伤的伤口,最终还是落了疤。
走到屋内,行庙见之礼,傧相早已候在那儿,等着良辰到来。
院内围了一圈人,看热闹的有之,周遭的街坊更是不少。
“良辰已到!”傧相倏地作声。
院中逐渐安静下来。
傧相走到前侧,高声叫道:
“一拜天地――”
苏棠随着李阿生身侧转身,拜向屋外,宾朋满座,或是带着笑,或是鼓着掌,很是热闹。
“二拜高堂――”
二人没有高堂,更无长辈,便只以座上空落落的八仙桌椅代替,跪在喜垫上,盈盈拜过。
“夫妻对拜――”
这一次,苏棠透过赤色盖头,隐约望见了眼前李阿生的模样,他也在望着她,俊朗的紧,只是薄唇微抿着,像是紧张。
她轻轻摇了摇结发球,对他宽慰般笑了笑。
李阿生双眸微怔,回过神来。
苏棠俯身,此刻方才察觉到,那喜垫上还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她便要跪下。
却并未成功。
“且慢。”门外,一声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惊起满堂寂然。
苏棠动作僵住,攥着红绫的手一颤,而后察觉到红绫的另一端,那只大手却松了些。
她茫然抬首看向李阿生,后者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此人是谁啊?”
“怎的瞧着面善?”
已有宾朋窃窃私语。
苏棠于盖头下转头,只隐约望见暗绯色的颀长身姿站在一片光影之中。
郁殊。
他也在望着她,目光似穿透轻薄的盖头,直直看向她双眸深处。
那一瞬,喜庆的红变成了血色。
“不准嫁。”郁殊嗓音沙哑的厉害。
苏棠仍平静站在那儿,一言未发。
“棠丫头,这人怎的这般像……”身后,阿婆迟疑的声音传来。
像谁,阿婆没说,苏棠却是知道的。
“这人是我恩公,曾于我有大恩,”盖头下,新娘子平淡的声音传来,她转头看着李阿生,“李大哥,便让恩公坐在宾朋座上,也算于你我二人做个见证了,如何?”
李阿生望着她,良久手越过红绫,覆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将她死死攥着的手放在掌心,点头道:“好。”
苏棠手僵硬了下,而后渐渐放松,阿婆处笑了下:“阿婆,麻烦您帮我招待一下恩……”公。
最后一字终未能说出口。
绯衣黑靴出现在她眼下,站定在她跟前。
郁殊垂首望着她一身的嫁衣如火,比起当初她去宫门口接他,还要热烈、好看,目光终落在她与李阿生交握的手上,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要我,给你和旁的男子的亲事做见证?”
苏棠垂眸,淡淡应:“是。”
“苏棠!”郁殊嗓音阴鸷,伸手便欲将她的盖头掀下。
苏棠却极快后退半步,躲开了他的碰触。
郁殊的手僵在半空,掌心那个可笑的仍未愈合的伤疤于众目睽睽之下暴露。
转眸看向李阿生的手背,他的伤早已养好了,想必不出一月,便再无痕迹。
那是苏棠养的。
喉咙蓦地一阵腥甜不断翻涌,郁殊掩唇,低咳几声,生生将那股腥甜咽下,继而蹭了蹭唇角残留的血珠,笑出声来。
他直直看着李阿生,话却是对苏棠说的:“一个满口谎言的虚伪之人,你也要?”
苏棠睫毛微颤,却只道:“恩公也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虚伪的是谁?
阿郁还是郁殊?她不想知道的那么清楚了。
她只是不懂,为何她连安稳都要被打扰!
郁殊神色一紧,转头看向她。
苏棠却只垂头,任盖头遮住自己的容色:“恩公若是来吃杯喜酒的,便一旁落座,若有不测之心……”她顿了顿,声音低软下来,“求您回去。”
郁殊僵住。
哪怕瞧不清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