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远山黛, 近看竹林起。
林中有居士,居此十余载。
林晏刻下最后一个字,恍然如隔世, 他已在此处居住十余年, 独来独往, 十年如一。他在竹林深处搭建了竹屋, 围了院子,每次去村上教书, 总要穿过这片长长的竹林, 有时兴起, 便刻下一字半句, 有时闲暇, 便会弹琴奏曲。
闲情逸致何处起?此时应有琴瑟鸣。
他乐得逍遥自在, 村长却看他孤寡无依,亲自上门给他提了好几门亲事, 姑娘们翘首以盼,绣了一个又一个的荷包往他手里塞。林晏总是笑着拒绝说:“不了,不了。”
他们不知道他的心窝子上住了一个人, 谈之必伤,触之必疼, 剩下的余生不过是慢慢虚度光阴而已。一支笔,一壶酒, 一琴一曲, 一诗一赋, 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每每春生意浓之际,便是他饮酒作诗之时。月色通明最是动人时,他左手持酒, 右手持笔,诗情豪迈,写意风流。他是穿梭在竹林间的朗朗清风,月色之下的皎皎明珠,他提着笔走到哪里便写在哪里,墨干了,便用酒混着朱砂继续往下写。
十年苦守,百年孤独。这世间最灼人心的便是苦等二字。村中人看他总是张望,便问他,“先生,您究竟在等谁?”
林晏笑着回:“我没有在等谁。”他没有在等谁,没有期望,便不会有失望。
浊酒醉人,凉心灼肺。他喝下去的是冰冷的酒,升起的是灼灼不灭的热血。他还能写,写到江郎才尽、思绪枯竭,他还能等,等到山海寂灭、天地荒芜,只要他笔耕不辍,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白日思之不可得,夜半梦回少年时。
若是待到故人来,琴瑟……
“晏世子。你在做什么?”
林晏手中的笔慢慢滑落,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那人当真就在竹林间,清风拂竹,眉眼间尽是他熟悉的笑。他欣喜若狂地冲过去,又害怕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虚梦,迟迟不敢触碰她,“你、你怎么来了?”
她越过他的身体,瞧见他架在林中的长琴,忍不住上前拨弄了两下,“好你个林晏,嘴上说再不弹琴奏曲,实则躲在这深处偷摸着弹。”
林晏捂住胸口,感觉胸膛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沈郁,你、你怎么来了?”
“你都能来,我不能来?”沈郁又笑了起来,她拂起衣袍坐了下来,抚摸着长琴感叹道:“真羡慕晏世子这闲情逸致的生活,来了都不想走了。”
他赶紧说:“你想留多久都可以,只是、只是你不做官了吗?”
沈郁“咯咯”地笑了起来,挑着琴弦回眸望着他,那眼底流转着数不清的柔情,“官有什么好做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乏味得很。倒不如随晏世子留在这山林之中,尽享闲情逸致。”
林晏已经分不清她是说的玩笑话还是真心话,他捂住扑通乱跳的心,小心翼翼地问她:“此话当真?”
“此话不假。”
“不走了?”
“不走了。”
那一瞬间喜悦涌上心头,他已经完全没办法分辨真假,他坐在她身边,望着她笑靥如花,心里“扑通”如小鹿。他揽起长袖,指尖轻拨琴弦,双人共弹长琴,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甚至都不需要言语,彼此的节奏都了然于心。
林晏想了这么久的梦,今日终于实现,琴曲在林间飞舞,伴着虫鸣鸟叫,极尽欢乐之事。一曲弹尽,他再也安耐不住心底的欢喜,一把抓住她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她,“沈郁,你跟我来。”
她的手指微凉,冰肌玉骨如幽兰,他生怕用力便将她折断。他每走两步就停下来回头看她一次,生怕这只是一场臆想的美梦,稍有不慎便会彻底破碎。
他带她回到自己的屋中,拿出自己珍藏的笔墨,门外的石桌是他亲手筑的,她接过他手中的笔,趴在石桌上画起了丹青,寥寥几笔便勾勒出十里竹林,还有在林中赋诗的晏世子。
左手赋新词,右手画丹青。
宣纸用完了,他们便题在竹林之上,她写得比他尽兴,他拼命地追赶着她,灵感像水一样无穷无尽地涌上来,他迫切地需要宣泄,手中笔写废了一支又一支,怎么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的思绪。
“春光烂漫处,最是花开时。”
“绕是竹林最深处,亦有人家炊烟起。”
“百花酿酒蜜,醉是入人心。”
“乱花浮水东流去,空留相思予深情”
“一山一林一花木,一茶一饭一人心。”
她巧笑嫣然,回头看着他,“晏世子,你怎么还没写完?你再这样慢,我就不等你了。”
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林晏像是发了疯一样追赶,他踩着她的脚印,一笔一字,挥墨成诗,将所有的灵感都写在竹林之上。
“朝朝暮暮戚戚,寻寻觅觅归归。”
“墨水染深意,竹简寄情思。”
“木簪挑发起,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