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改期的机票,是当晚零点的一个航班。这将是一个漫长的黑夜,直到十小时后他们到达巴黎,才能依稀迎来黎明。
她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带上了那本《关于服装的一切》,除此,身无长物。
所以在离开的时候,以为她只是短期旅行的宋宋看看在外面等她的顾成殊,小小心地问她:“深深,你要去哪里玩?玩几天回来?”
叶深深笑着拥抱她,眼泪却漫了出来:“尽快。”
“那……随时联系。”宋宋朝她挥挥手,“店里的事情,很多都要靠你呢。”
“放心吧,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打开电脑和手机,等你消息。”
知道宋宋肯定会通风报信的,但在前往机场的车上,叶深深还是给母亲发了消息。毕竟,母亲是最有权利知道女儿行踪的人。
“妈妈,我会去法国,在一家著名工作室中任职。不必担心,我会回来的。”
正月初三的机场,接近凌晨的候机大厅,空荡冷清。过安检的时刻已经到来,她见母亲一直没有打电话来,便跟着顾成殊走向登机口。
就在走上登机通道时,顾成殊的目光瞥向后方,然后停下了脚步,轻轻叫她:“深深。”
叶深深转过头,看见站在三四层玻璃走廊之外的母亲。叶深深在上方的登机口,而她在下方的大厅内,从一个三角形的小角中,她们看见了彼此。
母亲用手拍着玻璃墙,脸上满是眼泪,绝望而崩溃地朝她喊着,然而叶深深知道她并没有喊出什么实质性的话语,因为她口型一直都是重复的:深深,深深,深深……
二十多年前,她不肯舍弃的女儿,如今终究舍弃了她而去。
叶深深的眼泪顿时扑簌簌落下来,无法停止。她双手按住通道口玻璃,将头抵在面前的双层密封玻璃上,眼泪将面前的世界模糊成一片,然后渐渐地,连母亲的身影都湮没了。
顾成殊没有催促她,他静静站在她的身后,等了好久。
空乘人员开始来询问了,他才接过她手中的包,将手机拿出来,拨打了叶母的电话,塞在她的手中,同时拉着她离开了玻璃墙。
已经无法挽回,叶母只能更咽着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
“不开心的话,不要自己撑着,一定要回来。”
“好……”
“到了之后,打电话给我……”
“嗯……”
沈暨在法国过的年,按照他的说法,人世间最无聊的事莫过于此。
“烟花没有,爆竹没有,年味也没有。好不容易有个‘春晚’,大白天的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呀!”所以过来为他们接机都成了他的乐事,“对了,深深,你的年过得怎么样?怎么初三就跑来了,是不是想我啦?”
叶深深只能说:“没有,在家被迫相亲呢,只能跑了。”
“相亲?”沈暨差点没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去,幸好现在是凌晨,路上没人也没车。
顾成殊瞄了叶深深一眼,不动声色。
叶深深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对啊,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了。”
沈暨露出八卦的笑容,追问:“什么样的人?相上了吗?感觉怎么样?”
顾成殊终于忍不住,问:“要是成功的话,深深还会初三就跑过来吗?”
“也对。”沈暨自言自语,从后视镜中看着叶深深,“终身大事,深深你可千万要慎重。”
叶深深将自己的脸转向窗外,羞得一声不吭。
“那么深深,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沈暨瞄瞄顾成殊。他认定了她的梦中人就是顾成殊,所以言外有意地问,“或者说,你的那个梦中人呢?”
那是我编出来骗你的,叶深深这样想着,一回头,目光却与顾成殊相接了。两人都看见了彼此的眼睛,顾成殊眼中含着探询的幽微的光,叶深深眼中蕴着无措的羞怯的光。
但,她当然不可能对他明说,所以只能迅速垂下眼,避开顾成殊的眼睛,低声说:“没有,可能我找不到了。”
沈暨了然地笑着,在后视镜里对她示意了一下顾成殊,说:“这件事,你要是和成殊说一声的话,他肯定可以帮你搞定。”
顾成殊终于开口,问:“什么梦中人?”
沈暨笑了笑,问叶深深:“要说吗?”
“没什么好说的。”叶深深这才深刻理解了一个谎言后就要一百个谎言来掩盖的真理,为免顾成殊和沈暨在背后研讨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一口就把事情给定了性,“我中学一个男同学,毕业后就失去联系了,以后估计也不可能有机会见面了,我也觉得再见没意义了,就这样。”
顾成殊微微眯起眼睛看她:“初恋?”
叶深深顿时毛骨悚然,不会吧,这个人不会想到了郁霏的初恋吧?简直是一失言成千古恨啊!
再一看前面的沈暨,他脸上暧昧的神情,令她心里翻涌起淡淡的酸涩无奈——要不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