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像绿翅蝶一般扑将出来的女子,赵思柔是认得的。她叫徐佩萸,是太后娘娘的内侄女,与陈筠同岁小月份,故而每每见了他,总是娇滴滴地喊“皇帝表哥”。
徐佩萸的心眼都在陈筠身上,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的赵思柔,她只拉了陈筠的衣袖,作小儿女姿态摇晃着,撒娇道:“皇帝表哥,你今天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桂花糕都要凉啦。”
陈筠颇有些尴尬,他想甩开徐佩萸的手,但又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好歹,她也是自己亲娘的内侄女,若真给了她脸色看,那自己亲娘面上也就不好看了。这宫里谁人不知道,太后娘娘疼她的这个内侄女,不亚于亲生女儿――虽然她并没有女儿。
别人尚可,只鹤雪这块爆炭忍不住,她开口嘲讽道:“几月不见,徐小姐的眼神可真是越发得好了,皇后娘娘在这里,也瞧不见?”
徐佩萸这才作恍然大悟状:“噢,原来皇后娘娘也来了啊。”她极其随意福了一福,又看回了她的皇帝表哥,“姑母正在里面等着咱们呢,快进去吧。”说着拉了陈筠就要走。
鹤雪还要发作,被赵思柔一把拉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她看了那两人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随她去吧,别惹得太后不高兴了。”
鹤雪只觉得憋屈:“娘娘,你才是皇后,是国母,她不过一个国公府的小姐,便是仗着自己的姑母是太后,可娘娘的外祖母还是太皇太后呢,太上皇还是您的亲舅舅,却叫她这般对待,着实是太过分了。”
雁风在后头拉了拉鹤雪,示意她别再说了。一旁的莺华和燕雨,也都摇了摇头。
行吧,鹤雪气呼呼站在了一旁,她连这正殿都不想进了,只看着莺华与雁风随赵思柔一道进去了――太后娘娘素来不喜她和燕雨,觉得她二人太闹腾,又都牙尖嘴利的,若不是燕雨是太皇太后给的,她自己又是赵思柔亲自从英国公府里挑出来带进宫的,只怕早被太后借口整顿宫人之名给调离凤仪宫了。
她人虽没进去,耳朵却竖得高高,想也知道,那殿内会是如何的情形。
太后不喜自己,这点赵思柔也很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至于她为何不喜自己,原因也很显而易见,她想自家侄女儿能登上后位,仿佛自己做过皇后,那后位就是她的所有物了,得一代代传给徐家的女人。而她赵思柔,就是断她徐家后位的人。
说起来,赵思柔都觉得自己冤枉,她被立为皇后的时候,尚是懵懂孩童,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一群人给拥上了后位。真要算起账来,徐太后最不该找的,就是她赵思柔了,可偏偏,除了她赵思柔,徐太后谁也发作不得。总得有个出气的靶子,而她就很不幸地成为了那个靶子,谁让她还有着儿媳这一重身份呢。
所以在进长安宫之前,她就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
果不其然,一看见她,即便是礼数周全,徐太后也要拗着脖子冷哼一声:“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道题赵思柔会,她恭恭敬敬答道:“太皇太后礼佛毕,自然也就回来了。”
搬出太皇太后,怎么也是压了徐太后一层,且理由冠冕堂皇,叫徐太后挑不出错来。
“太皇太后还是疼你,到哪儿都要带着你。”徐太后只能羡慕嫉妒,太皇太后都没带她出去过。
赵思柔还是毕恭毕敬:“都是太皇太后的孙儿,她老人家都一样地疼。”
言外之意,你儿子还坐着皇位呢,还有什么不知足。
徐太后哼了一声,歪在扶手上:“如今既回来了,也该收收性子,好好尽你的中宫之责。马上年关了,该准备起来了。”
赵思柔自然称是。
陈筠见她一直站着回话,到底有些不忍,便向徐太后开口道:“母后,表……皇后一路回京,风尘仆仆,水都没喝上一口,想也乏了,还是让她先回去歇息歇息吧。”
他这不求情还好,徐太后见赵思柔温温顺顺,心里多少舒坦些,如今自己亲儿子开口了,这不是在暗示她苛待儿媳吗?
徐太后不免忿忿:“哪就有这么娇贵?”
赵思柔心里感慨陈筠可真是她的猪队友,眼瞧着她立马就能全身而退了,可他一句话,就叫她又听了徐太后半日的训。
末了,徐太后又来了一句:“如今你们也都大了,阿柔你身为皇后,除去操持后宫事务,最重要的,是为皇家开枝散叶。可你看看,翻个年,你也十八了,这肚子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徐太后这话说得甚是直白,饶是赵思柔心大,乍一听这话,难免局促,无言以对。
陈筠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可徐太后却依旧不依不饶:“民间女子十六出嫁,十七就有生子的,虽说你现在也还年轻,可皇家子嗣为重,再这样下去,就该考虑为皇帝选秀了。”
“母后!”陈筠终于忍不住,开口制止道。
徐太后到底还顾及着儿子的面子,见他脸都红了,也就罢了,挥了挥手道:“行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