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吹到半干,约西突然关了开关,呼呼风声乍然一断,潮热空间里径自漫开一片静意。
赵牧贞透过镜子看到约西咬牙切齿盯着自己的视线,恶狠狠的,就差飞出小刀子来。
“怎么了?”
毫无铺垫的情绪转变,叫赵牧贞措手不及。
约西没说话,撂下吹风机,草草卷两下电线塞进柜子里,大步流星朝赵牧贞房间走去,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捡起掉在地毯上的长耳兔,夹在腋下。
一副要卷铺盖走人的架势。
走到书桌前,在赵牧贞的一堆物理书里找她的那本《旧碑》,看都不看跟过来的赵牧贞一眼。
“我说的话我没忘啊,我马上就搬走!”
像原本慢节奏的欢乐影片猛然被拖进一个跌宕高潮,赵牧贞的情绪反应慢了好几拍才跟上剧情。
他胳膊长,越过书桌,先约西一步把那本厚重的书抽到手里,生怕她一拿到书就会消失不见。
约西手指扑了一个空,抬眼,摊手,五指大开似催债恶徒:“还我!”
那本书抓在手里,并没有垫足赵牧贞的底气,他喉咙吞咽,好半天,说的还是在图书局言辞匮乏的老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
约西呛他:“什么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吗?”
“不是。”
话有点绕,约西短时间内没听明白,脱口而出一个新的反问句式:“不是?那你是想和我睡一起?”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话落,一股暧昧不清的氛围散发开来。
他说不出口,把手里的书递还给约西,目光依旧明澈,却漾着一股别扭的微小涟漪,沉静里,有一种直击人心的真诚。
“你留下来吧。”
约西在他眼神中顿了一下,刚移开视线,又听他继续说。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房间,也不想我过去,可以,都可以。”
刚刚头发还没吹干,半湿的,脖子里那股潮热气散不开,约西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那五个字又在她脑子里掷地有声地循环一遍。
――可以,都可以。
这么多年,明明早就习惯了被特殊对待,她早被惯坏了,对他人的示好排斥警惕又毫不在意,可方才那一刻的受宠若惊在她心头真实地跳了一下,无声震撼。
这对约西而言,太新鲜了。
她接过书,拿在手里,缓过情绪,绕桌走到赵牧贞面前,书脊一端抵着他的心口位置。
约西没使什么力,却叫少年心脏骤然一紧。
约西靠近过来,她身上洗浴后的湿润香气,足够让他兵荒马乱,赵牧贞朝后退了半步,手掌撑住桌沿,俯视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
那双漠然的眼,黑白分明,微挑起来,意外的清媚勾人。
“赵牧贞。”
“我可不要你心不甘情不愿呐。”
那书脊像什么锐器刺心,他伸手轻拂开,喉结轻滚后的声音沉哑,有些窘迫:“我心甘情愿的。”
约西娇瞪他一眼,把书放一边,“口说无凭,你写下来,不许耍赖啊。”
赵牧贞一头雾水。
“写什么?”
“保证书啊,长这么大,保证书你都没写过吗?”
“没有。”
五好生的存在就是拉仇恨的别人家孩子,哪里有机会接触保证书这种东西。
约西撇撇嘴,示意他拿纸笔。
“没写过是吧,那你现在有机会写了。”
“真要写?”
翻出白纸后,赵牧贞愣了一下。
自从遇见赵约西,他的生活走向比电视剧还电视剧,情绪跌宕起伏,剧情急转直下,他用尽所有想象都不能预料她下一步的举动。
怎么突然要写保证书了?
“当然,”约西抱着手臂,“你那么正式的让我生气了,那不得正式的让我消气吗?”
赵牧贞只好照办,按格式按要求,写了人生第一份保证书。
大写居中的“保证书”三个字,随即称呼尊敬的赵约西小姐。
由于两日前考虑不周,言语不当,致使您倍感情绪压力,今本人赵牧贞经过诚恳反思,作出如下保证,赵牧贞自愿将房间的使用权转交,继续秉持床上床下友好同居,互不干涉的原则,包括但不限于为赵约西小姐提供倒水拿物,收拾房间,起床叫醒等服务。
五好生是不可能记得保证书是什么格式的,全程都是约西在指挥。
“这里空两行。”
“这里出去吃,赵爷爷点头,叫他照顾好约西。约西立马仗势欺人,点他一句,听到没,你爷爷说让你好好照顾我。
旁边的水炉刚支上,火还没烧旺,木柴熏出来的浓烟,约西闻着捂脸直呛,赵牧贞把她往上风位置拉。
赵婶婶端着煎好的葱油粑出来,看见约西跟看见鬼一样。
“呦!这么早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