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办完手续,定做了放疗要用的面罩之后,出院已经是傍晚时分。
陆呈熙出来送,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和急救方法。
苏寒几次想插话都无果,只能静静等他说完。
苏佳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与他一起回家。苏寒看见,偏要抢她手里的包裹,她不给,他就站在路边一动不动。
“有我在就不需要你拎这些东西。”他说。
许蓦和倪清月看不过去,上手接过袋子,催促他们上车。
“晚上我们去吃小花卷吧。”倪清月提议。
苏佳忆拒绝:“苏寒妈妈在家做饭了。”
倪清月“嘁”了一声,转回身去。
苏寒问:“月月,你什么时候去北京?”
“最近先不去啦,我和玛丽亚说了。”
“你抽什么风啊?”苏寒一惊,身体却还是虚弱,没忍住咳了几下,“你留下也不能给我治病。”
倪清月一脸鄙夷:“你当我是为了你?”
苏寒看了眼笑得灿烂的苏佳忆,“哦”了一声。
他展开手臂,苏佳忆自然地靠过去。
住院这段时间,苏寒瘦了不少,他肩膀处的骨头硌着她的脑袋。
苏佳忆靠着,一动没动,只是轻轻闭上眼睛,感受他骨头的形状,回忆刚刚苏寒站在路边的样子。
苏寒戴着灰色的毛线帽,穿厚厚的羽绒服,站在那里与她赌气,神态还和之前一样,可是嘴唇却苍白,每一阵寒风吹来,他都皱起眉,肩膀微微耸起,稳住身体。
以前他们呆在一起,他总是将她护在怀里,把背对着风来的方向。
岿然如山,仿佛多大的风也吹不动。
苏佳忆从包里拿出相机,把摄像头调转,对着自己。
苏寒有些抗拒,下意识用手去挡。
而她装作看不到他不乐意,按下他的手拍摄。
昨晚她睡前打开这个相机,一段一段地看她曾经录下的片段,看着看着,她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往常她都是拿起直接拍摄,几乎没有回看过,这回才看到,原来苏寒也时不时趁她不注意,把镜头对着她录制。
有她睡觉的时候,有她认真工作的时候,有她生气不理他的时候。
苏佳忆再看,忽然觉得每一帧都美好,就算她没化妆,睡相古怪。
于是她几乎是瞬间有个想法――如果不能留住他,那么就留住关于他的影像。
苏寒不与她推搡,放弃抵抗,只是稍稍偏过头去吻她的额头。
苏佳忆难受,但还是扬起唇,对着镜头扯了个大大的笑容。
回到家,苏寒妈妈做了一桌子的丰盛美味,与他们一起吃完饭后,她拎了一小包行李,说在外面订了酒店。
无论苏佳忆怎么劝,她都坚持出去住。
最后苏寒拍了拍苏佳忆的手,送妈妈出门。
“我妈肯定是怕打扰我们。”苏寒揽着苏佳忆的腰笑起来,吃过饭,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唯独始终不肯摘下帽子。
苏佳忆盯着他的帽子,没强迫,只是缓缓说:“苏寒,你得知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苏寒顿了几秒,蓦地笑起来,他十指弯曲放在脸庞,凑近吓唬她:“变成坏人呢?”
天色晚了,客厅没开灯,只有窗外马路上霓虹灯的光影照进来,他们就站在这暗淡的光里,认认真真看对方的脸。
苏佳忆专心盯着他鼻梁上圆形的黄色光斑,许久,她发现有一滴水珠从那光里流过。
苏寒哭了。
他哭得悄无声息,眼神平静,只有眼泪在淌。
他抬起手,慢慢摘下帽子,然后低下头,全然是个忠诚的小狗,将伤口曝露在她面前。
在他前额发际线上面有一条不短的疤痕,红红的,触目惊心。
苏佳忆轻手触碰,触感柔软,像一条没有骨骼的虫子。
她踮起脚尖,在伤疤上烙下一吻。
苏寒眼里都是血丝,却闪着光,来来回回地看她。
“还是很帅啊。”她笑着说。
他手臂猛地收紧,按着她的后背把她压入怀里。
苏佳忆的耳朵贴着他的侧脸,被他的体温捂得发热。
“我们会在一起多久?”
曾经苏佳忆悲观又胆小,在他的怀抱里试探问:“你会喜欢我多久?”
如今这个问题却是从苏寒口中问出,语气颓然,带着一丝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苏佳忆喉咙干哑,手指抚摸着他肩胛骨的边缘,笃定地回答:“很久。”
沉重的喘息里,她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声音。
他说:“还好有你。”
这晚苏佳忆久违地在他怀里入睡,时隔这么些天,她第一次睡得沉,一觉到天亮,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半夜惊醒。
只是苏寒身体比之前虚弱,反应也变慢,他话少了许多,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