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孩子脸。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才一个晌午的功夫。天边乌云压冲出去,把笨鸟脚上的环解开。
那鸟趁人不备,竟然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洛英大惊,跟着要追,小黄门忙上前劝:
“姑娘别追了,先避避风,那小畜生飞不远的。”
她半信半疑,跟着小黄门到了廊下。只听小黄门一声哨响,扑棱棱几下,一只黄绿之物从不远处直飞到他掌中。
“这物养久了,早成习惯,只要一听指令就会来吃喝,身上早就没了禽类的灵性。瞧这身上脏的,我带它下去擦擦,仔细别污了姑娘的衣裳。”
洛英望着他。
小黄门端着手,那只鸟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脚上虽然没有了铁环,但它的心,早就被焊死,栓牢。不再向往广袤天空,逆风飞翔,而是甘愿在华贵的牢笼里,成为豢养之物。
这就是站在她身后方瑾,心中所想,所感。
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天色刚暗下来,他便有些着急,担心洛英怕黑,无奈对面太傅的金鱼眼盯的太牢。可等炸雷惊天,他再也忍不住了。
从前,每当打雷时,母妃都会躲在锦被中瑟瑟发抖。
那时,父皇便会犹如神祗般出现,母妃则会扑在他怀中。
当然,他是没见过父皇和母妃的,这都是他悄悄翻阅母妃留下的一本手札里记载的。幼年的他渴望成为一个像父皇那样的人,可以保护自己在意的一切。
他想留下洛英,明知道她犹如鸟儿一般拥有着翅膀可以漫天翱翔,却自私的想要留她在自己身旁。
宫廷太大,他太小。
小小的身子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时常让他害怕。
方才的鹦鹉,瞬间让他联想到自己的作为。又怕她会悟到什么,一时间,彷徨,狠戾,担忧,烦乱。各种情绪不停在胸腔翻涌,使他忘了一切,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终于,她开口了。
方瑾的心憋在嗓子眼,难受极了。
“也不知道这鸟掉不掉毛,颜色还怪好看的。回头薅点做个鸡毛毽,好久没踢毽子了。嘿嘿!”
他一愣。
旋即吃吃的笑出了声。
她总是这样,说的话做的事都那么的匪夷所思,令人意想不到。
听到笑声,洛英转身才发现方瑾不知何时来的,惊喜的呀了一声,过去就捏他的脸:
“晌午的老鸭玉笋汤太好喝了,我足足吃了两碗。你那御膳房的厨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上回的鸡脯豆丁也特别下饭。你瞧,我都又胖了。”
话虽如此,可她脸上一点恼意都没有,反而还有些洋洋得意。
比不得京中贵女,狂热的追逐蜂腰柳肩,我见犹怜。荒年里,大家都吃不饱,各个面黄肌瘦的。若家中能养个白胖白胖的姑娘,那就代表这家粮食富余,日子红火,谁瞧了都眼馋。
丰腴了些的洛英十分满意,欣赏着自己珠圆玉润的样子。
见方瑾那般眼神,跟瞧入迷似的。她洋洋得意的转了个圈,最后还学仕女图上的女子姿势,自以为妩媚的定格。
却不知,她发髻松散,鬓间还落了根蓝绿色羽毛。
方瑾鼓掌,兴奋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好看好看,姐姐最好看了。”
一旁宫婢们捂嘴窃笑,一道响雷盖住了她们的举动,张大伴儿忙上前劝道:
“眼瞅着一会儿就落雨了,皇上和姑娘还是快快进屋吧。”
方瑾也想趁机展现一下自己的英雄风姿,护她安全。不料洛英却兴奋的很:
“听这闷雷动静不小,八成是要下白雨。咱们索性就在这儿看雨,还能瞧见彩虹呢。”
方瑾奇怪:“什么叫白雨?”
“就是明晃晃的天掉大雨点子,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小时候我就盼着下白雨,下完了河里的鱼都浮水面,拿钢叉一扎一个准。哎,说的我都流口水了,咱们晚上吃烤鱼吧。”
两人越说越兴奋,张大伴儿眼瞅着是拦不住了。只有命人快速在廊下搭了个简易雨棚,省的着凉。
手忙脚乱才弄好,黑压压的天突然开始泛白。
从灰白到亮白,越来越刺眼。顷刻间,突然开始噼里啪啦往地上砸豆大的雨点。没一会儿,那雨点逐渐练成线,成一片,再之后,就像瓢泼似的,模糊了眼前所有的视线。
大约是北地常旱,洛英十分喜爱雨天。她伸手去接雨水,结果把袖子弄湿了一大片。
洛英不管不顾,竟然用双手做斗,鞠了一捧水过来洒到方瑾头上。看他长长的睫毛挂了雨珠,傻乎乎的样子。没忍住,捧腹大笑:
“你个呆子,就站着等我泼吗?”
村子里的孩子最爱的就是雨季。脱了鞋光着脚丫子,感受着泡烂的泥从指缝钻出的痒感。大雨淋在身上好像洗澡一样,再用舀子接了水,向对方兜头泼去。
宫里没有泥地,也没法像在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