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了盛夏。
方瑾忙于功课,虽不见人,好物件倒是成日里大堆大堆的往骄阳殿送。宫婢们也壮着胆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噤若寒蝉。偶尔小姐妹私下说说话,洛英就又有墙角听了:
什么京中女子最爱李延秀的脸,宁墨的才,秦冕的身子,若是能糅成一人,想想都美的心里冒泡。
“前头两个也就罢了,这秦将军的身子,莫非你这骚蹄子瞧过不成?”
洛英赞许点头,一层衣裳隔着能瞧出来啥。
就说村子里头那个黑宁墨,看着瘦不禁风的,衣裳一扒,一身嘎嘎肉。
另一宫婢吃吃笑道:
“幼时秦小将军经常和平兰长公主一同入宫,伺候他更衣的姐姐提起过。那小雀儿敦厚肥实,煞是喜人。如今又在军中历练数年,一身伟岸健硕,京中贵女,又有哪个不想与他共度良宵呢。”
大约是美到了心缝,众人捂嘴窃笑起来。
洛英听的恍然大悟,只是她活这么大,也就是替黑宁墨擦拭身子时瞧过一眼,像条黑乎乎的肥鳝。
可当看见旁边乖巧剥核桃的顺喜后,她心里又不免难过。
弟弟如今啥都没了,听这个话题,还不知多心酸呢。
所以,她故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外头嬉笑顿时安静下来。
“哎。”
她拽了拽顺喜的衣袖,示意他停下来:“昨儿你没来找我啊,亏我给你留了一碟麻油果,结果全便宜皇上了。”
顺喜穿着一件崭新绸布做的袍子,袖长过腕,指头灵巧的剥去最后一点褐色的皮,露出了洁白的果肉,放在碧色高脚碟里。
满满一整盘,堆的都冒尖了。
“昨儿义父头风犯了,我去请了郎中后,又在家煎药,就没来。”
顺喜说话细声细语,十分温柔。
“这样啊,我猜你就是有事,偏那臭小子还气我,说你是嫌我烦了。”
臭小子指的是谁,不消点名他也清楚。
他十分羡慕这位姐姐的坦然洒脱,又从骨子里生出中崇拜。行为举止间,不觉带了分讨好。
“我替姐姐捏捏肩膀吧。”
他爬上榻后,跪直在洛英伸手,双手张弛有度,按捏的洛英十分舒服。
“还是你好。”
她闭上双眼,安然的享受着来自亲情的温暖体贴,闲聊着家常。
洛英总是喜欢提起从前一些趣事,只可惜顺喜记得不多。有事能跟着附和两句,大多数都是安静的听她说。
譬如现在:
“也不知道阿娘现在在哪儿,要是她也能来宫里跟咱们一起享福就好了。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啊!”
顺喜眼神一闪,万幸她没瞧见:
“阿娘她是个好人,现在肯定活的很好,很幸福。而且皇上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了吗?他那么有本事,一定会找到的。在此之前,咱们就安心在这儿等着。”
“是啊,也只能这样了。”
她睁开眼,拉着顺喜的手叫他坐下:
“往后你也别总是这么累,对了,我跟皇上说起,想送你去读书的事。他是愿意的,你呢?”
念书?
顺喜眼神茫然,似乎很难把这两个字跟自己联系到一处。
“对啊。你忘记了,咱们阿爹从前识文断字,还教过两年学呢。我脑子笨,做了个半睁眼瞎也无妨。你是家中唯一男丁,总是要识几个字的。这样以后我若是受了欺负,你也好替我撑腰啊。”
顺喜手足无措,慌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生怕自己说错了。
洛英见他面色慌乱,以为是跟自己一样惧怕念书呢。忙安慰道:“其实读书也没那么难,皇上说会送你去书院里头,那可是京城最好的书院。我这儿还攒了些银子,回头去添置套宅子。我会洗衣做饭,再养两只鸡下蛋,用不得几个钱。咱们一起等阿娘回来,岂不比窝在这儿发霉的好。”
顺喜早早就得了命,叫他一定要打消洛英出宫的念头。如今虽听她描绘的也有些动了心,却始终记得自己的任务。
“宫里吃喝用度一应俱全,皇上待姐姐又极好,为何,一定要出宫呢。”
“嗨,这再好,始终不是自己的家。俗话说,金窝银窝,比不得自己的狗窝。始终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腰杆子挺的才硬。”
顺喜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好在她并不是立马就要张罗。便打定了主意在心中细细思量,终究要掐灭了她这个念头才是。
宫中无事不得留宿,顺喜并不登记在册。洛英舍不得弟弟,就跟着一并送他。
走在四下无人的回廊时,她悄悄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不由分说的塞进他怀中。
低声道:“这是我偷偷攒下的,你快收着。咱们日后能住多大的宅子,全靠它了。”
顺喜哭笑不得,暗暗提醒:“姐姐其实不用这样,需要什么,直接跟皇上说便是。”
“那怎么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