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比起四日后的问题来说,谢白现在还面临着一个窘境。
整间卧房里,只有一张床,外间也没有可以睡人的榻,也就是说,她今晚要跟许玉谣――同床共枕?!
许玉谣叫侍卫换了水后,自己也沐浴换了衣服,便把房门反拴住,顺便吹灭了外间的蜡烛。
月色很亮,屋里烛火灭了后,也依旧亮堂堂。
谢白看着那张宽大的床,又看看许玉谣,站在床边不肯动了。
许玉谣坐在床边,借着月色看着她:“你打算今晚站一夜?”
若不是知道会惹她生气,谢白还真想点点头。
只听许玉谣又道:“就算你想,我也不许。上来。”
谢白只好乖乖走过来,脱掉鞋子,爬上了床。
“睡吧。”许玉谣拍了拍床内侧,自己则已经拉过薄被盖好了。
看了许玉谣两眼,确定她真的只是安稳睡觉后,谢白这才缓缓在她身侧躺下,拉过另一床薄被盖上。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的呼吸声的感觉,对谢白来说,十分陌生。从小,她就被谢夫人要求不能跟任何人有近距离接触,而其他世家子,自小便有丫鬟小厮在床边守夜。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谢白有些兴奋。
“睡不着?”许玉谣听着身边人一直翻来覆去地翻身,于是侧朝她躺着,用手撑起脑袋看着她问。
谢白本以为许玉谣已经睡了,突然被这么一问,当即僵住了。
“如果睡不着,或许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虽然不知道许玉谣嘴里的“别的”是指什么,但谢白下意识就觉得,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于是赶紧闭上眼躺平,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睡了。”
这样的谢白,比平日里假装男人的时候可爱多了。
说到假扮男人――
“我今日在街上捡到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我是男人’?”许玉谣盯着她问。
谢白被盯得后背有些发毛,于是赶紧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可惜醉酒的记忆十分模糊,最后谢白连想带猜,终于编出来一个:“在春风楼的时候,他们找了姑娘,我就想要离开,然后忘了是谁说了一句‘谢白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就以为我的秘密暴露了,所以拼命告诫自己……”
这个理由,让许玉谣有些心疼。本以为她是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没想到,那种生怕秘密泄露的恐惧,让她就算醉了酒,也要拼命告诉自己,要做一个“男人”。
“你……想恢复女儿身吗?”
“恩?”谢白完全没想过,会从许玉谣口中听到这么一个问题。
许玉谣说:“不用再假装男人,不用再担心秘密泄露。”
想吗?谢白问自己。肯定是想的,但――
“长平侯府,需要一个小侯爷。”
提起长平侯府,许玉谣就不怎么开心。
知道谢白是女儿身,是在许玉谣两岁的时候,那时候谢白刚刚满月,皇后带她去长平侯府探望,她对小孩子十分感兴趣,便在大人们聊天的时候,偷偷跑去看了谢白。
无意间发现了谢白身体的秘密,只不过两岁的许玉谣并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随着后面慢慢长大,许玉谣明白了谢白是女扮男装的事;再长大,许玉谣明白了谢白为何非扮男装不可。也正是因为这个,许玉谣从一开始,才对谢白多有关注。
越关注谢白,许玉谣就越讨厌长平侯府。
为了一个爵位,便要逼着自己的孩子,从不懂事开始就背上了欺君之罪。
若不是自己指了谢白做驸马,待日后谢白到了婚娶的年纪,长平侯府又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保住他们的爵位呢?许玉谣不敢去想。
许玉谣越想越生气,语气不自觉凌厉了起来:“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
为自己活一次?谢白愣了:怎么样才算为自己活一次呢?
这个问题,谢白从来没有想过。
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着整个侯府的命,所以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在十二岁之前,她的一言一行,都要跟谢侯爷和谢夫人商议。
十二岁之后,她入宫做了许玉谣的伴读,谢夫人没法随时耳提面命,这才放谢白自己去决定言行。
谢白忍不住顺着许玉谣的话想:现在的我,是我吗?
看她不说话,许玉谣冷哼一声:“长平侯府就这么重要?一个侯爵的位置,比得过你的一辈子?”
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一个问题就又被许玉谣抛了过来。
谢白觉得,自己这十六年,活得真是有够糊涂。
“谢白,你可想清楚了,跟我成亲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长平侯府到了你这里,依旧不会再有人继承下去――长平侯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谢白之前也想过,但最后还是被她自己的内心逃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