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挡住风,那些人声,便是从这里传来。
掀开厚毡帘子,便是一股迎面而来的热气。
房中正放着一口口大锅,冒着腾腾热气,不时有人从锅中舀水入盆中,清洗着羊毛。
还有一些小孩,正将洗好的羊毛放到一边的木架上沥干。
“张二郎回来了?”旁边有熟人惊喜道,“你可是军户里最后一个回来的,你家里都在那边纺线,还不快去帮忙梳毛!”
张松被人指着方向,却发现家中父母、妻儿、兄嫂都在一起,围着一口大锅,忙来忙去:“这是……”
“这是主家给的羊毛!”他的母亲正在拿着一把铁刷,将一团团细毛刮得蓬松后,拉成长长的毛条,而媳妇正从毛条中抽出一缕,熟练地纺着毛线,面带笑意,身旁已经放了一卷毛线。
“羊毛?”张松一时茫然。
“不错,主家发下来的羊毛,咱们给纺成线后,一斤能给四十文线呢,”张母摸着柔软的羊毛,仿佛摸着自己的儿子,“而且,在这里又暖和,还有热水,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咱们家这两天,就已经纺了十斤线!四百文线!你儿子自出生还没尝过荤腥呢,这次年节,定能让他吃到。”
说着,张母还拿出了钱袋,给他看串好的铜钱。
张松看着那在清洗烘干的蓬松羊毛,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软,细致,果然是……
“松手!”几乎同时,父母妻嫂同时咆哮出来。
“啪!”张母愤怒地把儿子的手拍开,怒道:“这瘟货,那手上全是泥灰,我这羊毛洗起来有多不易你知么?那主家分给我们每家的洗物就那么点,碍了家里的收入,你这年节还想不想过了?”
张松唯唯诺诺地认错,又看了一眼那主家分的“洗物”,只见到一桶清水,却也分辨不出区别来,只能在母亲的训斥下,拿出未洗的羊毛,一一将其中的杂物挑拣出来。
他的手指肿如萝卜,有的地方,已经冻成了紫黑色,甚是笨拙。
“瞧你这手,”他妻子顿时心疼起来,“陈老那有一罐药膏,是主家赐来的,能治冻伤,你快去涂些。”
“那得花多少钱?”张松不以为意,“一点小伤,每年都有,不用管它。”
他妻子轻嗤一声:“那是主家赐的,不用钱,你若不用,他人用光了,便无你份了。”
不用钱?!
张松挑毛的手顿时一滞,猛然起身:“陈老在哪?”
“右边的那厨宅……哎,你记得带些羊毛回来!”他妻子冲他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