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停车场出来,入了一处小院,横匾上书“崇俭台门”,里面却是典型的江南风格,青砖白墙的屋子,门口几丛修竹,还掩映着几株白红相间的桃花,想来这个季节的桃花,应该是丝绢的,但妙在看不清晰,有风徐过,交错摇曳,分外别致。正是那种“江南竹,清润绝纤埃,深径欲留双凤宿,后庭偏映小桃开,风月影徘徊”的感觉。晚上有晚上的魅力,就如此刻,风月共竹影的情境,白天是断没有这个味道的。一种熟悉的感觉漫开,我的心跳得有点快了。
跨过小桥,桥下还有淙淙水声。服务员穿着青绿色的旗袍,将我们引至正屋。
进了屋,我的心里又是一叹,门口的那个崇俭台门就是个幌子啊,里面实在太奢侈了。
偌大的房子,全用来造景了。门内又是条细细的水流,上面铺着青石板,过了水帘掩映的二道门,才是吃饭的正经去处——饭桌。而且这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
心内暗叹着奢靡,却无法生起逆烦的情绪。之前去的一些地方,不论是饭店会所甚至别墅,除了叹一声奢侈外,或多或少有些愤愤的情绪,也许是自己的卑微,总觉得这种地方铺张得让人可恨,自己辛苦一个月的工资,也许都不够人家地上的一块地板砖。但是眼前的这个地方,我之前惯常心内的愤愤是怎么也生不起来的,只因为,太熟悉的景致。
当我的脚踏上有些不平稳的青石板的时候,我的眼眶有点湿润,是了,是这种感觉呢,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光着脚丫子到处瞎跑,那青石板,也老像不稳当似的,来回晃着,却一回都没有把我晃倒,就像与我游戏的调皮朋友。
我抬起眼睛看着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心里的暖意几乎要让我落泪了。我站在青石板的小径上,甚至不愿再往前迈步了,生怕那么快地走完这段路。他感觉到我停住脚步,回头看我:“怎么了?”
我咬咬嘴唇,很难掩饰内心的起伏,只那么眼圈潮潮地看着他。
他嘴角扬起,伸出手:“来。”
当我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时,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指尖的温度甚至让我酥酥麻麻的。我暗暗纳闷这是为何,即使我和他的心从未真正的交通过,但身体已经是熟悉的了,为何还会有这种懵懂的冲动?人,真的很奇妙。也许通往你内心深处的就是一个瞬间,一个让你纵然轮回三世都忘不了的回眸。
坐好后,已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风韵女人过来招呼,子越称她“肖经理”,想来这也是他们常来的地方。肖经理热情地围着子越,不停地推荐着菜品。
菜已都点好了,还和子越聊着上次的谁谁又来了之类的,子越眉头皱起,已有些许不耐烦,我冲着肖经理盈盈一笑,生硬地打断了她:“要不您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儿?”
她一愣,看着我的神色有些讪讪的,但不愧是游走的老江湖,立即转为平静的笑脸:“太客气了,不用不用,你们聊,我旁边还有几桌去照料一下。”
看着肖经理转身出去的腰肢,子越笑得有几分得意之色:“没看出来你还挺厉害。”
看着他的神色,似乎以为我在为他吃醋?虽然我内心的确有几分酸酸的。不过我还是淡淡笑着装傻:“厉害?没有啊,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呢。只有咱们两个吗?”
子越脸色一僵,闷声:“难道你还嫌冷清了?”
原来没有别人,我心下一松,随口问:“你常来这儿啊?”
“前几天第一次来,觉得适合你。”他的声音让我心下又是一暖,这儿的确适合我,因为这里完全是我家乡的味道。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看起来也很普通,蟹粉狮子头,煮干丝,清汤白菜,只一道白汁圆菜看着想流口水。
还记得初中的时候有次生病在家躺了半个月,什么都没胃口,爸爸骑了三十里路的自行车到乡下,买了只新鲜的甲鱼,回来做了白汁圆菜给我。那是我印象中最好吃的一餐饭,也是最奢侈的病号饭了。那只甲鱼,爸妈没舍得动一筷子,我倒是吃得香甜。待第二顿又热起来给我吃,我却怎么也不肯吃,必须要他们也尝尝才肯吃。最后推来让去,到了第三餐,已经放馊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吃过那个菜,但是记忆里的美味却是多年积淀,愈发地让我向往。
我伸出筷子便冲着白汁圆菜过去了,子越挡住我的筷子:“这个太补,最后吃。”
说罢夹了一筷子煮干丝给我。我抽抽嘴角,挑着吃了一口,眼睛却是立即睁大了,不禁叹道:“这干丝,味道太好了。”
子越不禁扬着唇际笑了:“原来干丝就能让你这么高兴?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淡淡的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暗暗腹诽:你是想说我就是个吃货吗……但不觉好奇地拨拉着,煮干丝以前在家是常吃的,可怎么是这个味儿呢。
看着面前小盅里的清汤白菜,也忍不住吃了一口,却是更加不淡定了,“这个……这个怎么没有白菜味儿啊。”也太好吃了啊。尤其是汤,滑香不腻,吃的我舌头都要吞掉了。
“高汤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