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深沉的滤镜,笼罩在城市的上空,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路灯下的地面像面深不见底的镜子。
麦当劳的店里,食物的香气和人们呼出的二氧化碳搅在一起,闷热湿黏。许多候车的人在这里待着,满地的推拉箱和跑动的小孩子。
向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记得头很晕,想趴一小会儿。但她睡得并不踏实,后背被来回过的人碰了好几次,帆布鞋的鞋带也被个调皮的小孩子悄悄扯开了。
所以当感觉到有人在头回学校,却坐车来了这里,向橙,如果跟我嘴里没实话,就再也别跟我说话。听好,现在我要回商家,你要回去就跟着我,不想回就继续待着。”商绥说罢毫不留情地走出了店门。
雨已经大得快让人睁不开眼了,商绥阔步,走得利落。
后面踩着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么快,那么凌乱,好像是生怕赶不上了什么。
商绥没回头,他径直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向橙弯腰往里进,头磕在了门框上。
商绥伸出手时,那个娇小的人已经坐了进去,他的手架在半空中,雨咂着,方才撞到的手背肌肤更红了。
商绥没立刻上车,在外面缓了缓才绕到了驾驶位。
一路无言。
幸好还有雨声。
车子在商家别墅的大门口停下,放眼看去,那幢宅子灯火通明,可商绥就是不想进去。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西墙边上的那棵红杏是她母亲亲手摘的。
没人记得了,否则商家人知道的话,会第一时间连根拔掉它。
他母亲是多么聪明的女人啊,临到最后还要这么讽刺他父亲。
可惜商益年太蠢,至今都没发现他红杏出墙的老婆早早就在他眼皮地下种了株红杏,早就在挑衅他了。
商绥熄了火,扭头发现旁边的人睡着了。
因为她,大家人仰马翻,她倒是睡眠质量还能这么好。
商绥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人醒了。他没言语,推门下了车。
林美艳掐着腰,在客厅来回地踱步。老太太坐在沙发主位,沉着脸。
“别转了,我脑子都被你转晕了!”商益年发了话,“你要是没事,就回屋睡觉!”
“遥宝都被人陷害了,我能睡着吗?!”林美艳打点了一天,脸上浮着粉都没心思补妆,叫嚣道,“看着向橙挺乖的,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当面捅了咱们遥宝一刀!我早就说了,不能把外人往家带!”
“闭嘴!”商益年瞪她了一眼,可惜林美艳现在眼里只有自个的败家子,扬声,“我为什么闭嘴?!我说错什么了?!”
“你没说错。”老太太悠悠开了口,“向橙是我领回来的,是我的错。”
林美艳脸色变了变:“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咱们遥宝,你说给他安这么个罪名,他以后可怎么在学校待啊!”
商益年哼口气:“你再嚷嚷几句他就能在学校待了?”
商家做事的保姆好几个,见此状况都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商绥早料到林美艳的德行,也没放在眼里 ,进门慢条斯理脱着外套,浸了雨水的外套沉甸甸的,他想直接扔了算了。
后面跟进来的向橙应该比他外套还湿,为什么没把她扔了……商绥气又升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知道回来啊!”林美艳这嗓子是对向橙吼的,其实也是说给商绥听,只是她不敢明说。
向橙抱着包,头低着:“阿姨,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惹了这么大的事你去哪了?!”
林美艳要去拉向橙,商绥看见她张牙舞爪的手心烦,用力地拂开她的手。
毕竟算是她的晚辈,林美艳委屈地看向商益年,想让老公替自己出头。然而商益年焦虑的神色在见到商绥就缓了,起身殷勤地吩咐保姆:“快煮点姜汤来。”
李姨最会察言观色,忙应声:“早煮好了,这就盛出来!”
林美艳的气势一下就没了,但这气一旦进了肚子,就得从另一个地方发出来,她冲向橙道:“你过来!”
向橙吸了吸鼻子,挪出来。
“遥宝说他没有扒……”林美艳嘴下打了个结,“他说没跟同学起矛盾,说是你污蔑他的!”
商星遥不在家,被送到了老太太的山庄避风头,他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否了个干净。
“我没有……”
向橙出口的同时,商星遥不轻不重笑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扒了男同学的衣服很丢脸吗,说都说不出口了?”
林美艳身子一僵。
“哦,也对,说扒衣服不够全面,霸凌?这词不错。”商绥没接李姨端上来的姜汤,抬抬下巴,似笑非笑道,“给小孩喝吧,我怕有砒.霜。”
“这、这绝对没有砒.霜啊!”李姨不知所措,觉得商绥似乎是在开玩笑,就又给向橙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