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鞭炮声热热闹闹地响在小年的早上,昨夜晚间落下的一点薄雪点缀在屋檐上,丝毫没有影响孩童们追逐玩笑的热情。
徐掌柜穿了身绸子大袄,显得整个人愈发富态,一早便从城中赶到,打算收回常家年前制好的最后一批香料。
如今村上的大半人家都有妇人在常家做工出力,那制香的规模自然与半年钱不可同日而语。不仅徐掌柜靠着它赚了个盆满钵满,村中的农户们挣到了不少银钱,足矣热热闹闹地裁上一件新衣,割上一块肥肉,舒舒坦坦地过个好年。
故而徐掌柜刚入村口,便有人热情地出来迎他进去,喜气洋洋道:“大掌柜,您可来着啦,今日正是阿瑛家新房建成的日子,大家伙正盼着您这位贵人来暖居呢!”
“什么?快去快去!”徐掌柜被他说得也燃起了兴致,跟着引路的汉子一路风风火火,远远便瞧见常家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
原本凄凄惨惨的三间破茅屋早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排簇新簇新的青砖大瓦房。
山羊胡子的老头扬声笑起来,穿过一众凑热闹的小娃娃进了常家大门,连声恭喜道:“常家小丫头,老夫不过月余没有亲来常家村,不想你可真是有本事,竟然建起这般喜人的青砖大瓦房来!”
他所言并非吹捧,而是常家这新屋建得着实不错。不仅兼备了此地常见的建筑式样,更是融合了常瑛那独一份的前世经验,许许多多的细节之上都有独到之处。
黛色的院墙之上别具匠心地留出了错落有致的小窗,三三两两地摆上了常瑛精心移植的盆栽花草。远远望过去色调和谐生动,与那檐上的白雪遥遥呼应,不知来年春上又是一副怎样的美景。
沿着扑了青砖的平整小路朝里走,屋内竟也同室外一般明净,丝毫没有因为雪天而受到影响。徐掌柜惊讶地跑到窗子前仔细观察,这才发现了玄机。
那窗子竟抛却了平常的厚重粗布,该为透光性极好的明纸糊窗,故而整个屋子里极为亮堂,丝毫不显逼冗,叫他这个住惯了城中大宅的人都羡慕不已。
因着今日乔迁新居,常瑛穿了一件颜色鲜艳的银红窄袄,里头被吴氏添了厚厚一层又白又软的新棉花,上身的感觉柔软又暖和,更衬得她一张小脸气色极好,白白净净的脸蛋配上圆溜溜的一双猫瞳,竟叫人忍不住怀疑,这是那位老封君膝下娇宠长大的小孙女。
徐掌柜来来往往地欣赏称赞一圈之后,这才一拍脑袋,想起自己此来的正事。
从伙计手中接过那高高的一摞礼盒之后,他不顾常父常母的推辞,把这年礼送到了他们手中。
“不过是几匹湖州细棉并上一些新鲜糕点罢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没有常家姑娘相帮,如意楼的生意哪里能一日好过一日,二位不要推辞,快快收下吧!”
一辈子淳朴良善的常父常母自然说不过徐掌柜这样的生意人,只好收下了物件,一边连声邀请他留下吃一顿乔迁喜宴,一边急急地去寻同徐掌柜的回礼。
刘婶子几个熟人承蒙主家的托付,提着装了糕点饴糖的篮子逢人便发,喜得全村上下的大小孩子一蹦三尺高,寸步不离地粘着她。
后厨里精壮的汉子们同样杀鸡宰羊,忙得热火朝天,雪天里竟还打着赤膊。滚在大锅里的乳白肉汤香气直冲屋出口,便也不欲与她争辩,静静等着那红对子上的墨迹干透。
“村中的叔伯婶子们倒回寻人做苦力,一气寻了这些对子给你写……”常瑛自觉地伸出手来帮他卷起,自己却也不肯叫赵恪轻省,拉着他算起账目来。
买下后山之后,常家所剩的银钱本就不多。幸而制香的产业已经步入正规,接近两个月下来又攒了不少钱。大大小小的进账算起来,也有三十两银子。
今日因为年关将近,精心准备的货品自然是独一份的新奇精巧,应有尽有。一气便从徐掌柜那处,挣得了十两银子。
刨除新建屋子花费的二十两银子和年根底下为做活的婶子们准备的年礼,这手中的银钱,竟然又回到了那熟悉的三十五两,叫常瑛哭笑不得。
颠一颠那钱匣子的分量之后,她叹一口气,按照原样把那一个个小银元宝给吴氏放了回去,盯着赵恪的那几本旧书出神。
眼下的常家虽吃穿不愁,也建起了焕然一新的青砖大瓦房,可她心下,还有一桩事情没有放下。
赵夫子是个至死都念叨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不第秀才,赵恪虽嘴上从来不提,可闲暇时间总捧着那几本旧书看得入神。
常家上下便也都知道,这孩子,是想要继续回去念书的……
县城一等一的学堂费用一年便要十两银子,夫子们择徒收弟子也不像赵秀才那么随意,又要花钱准备拜师之礼。
从前常家没有能力拿出这笔银钱,可来年来春之后,常瑛便不愿再拖。
她一定要送赵恪再次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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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了,只有平日间在常家做工的诸位婶子热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