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那些露出好奇目光的丫鬟小厮们微微一笑, 当真若春风一面似的,让人都醉了。
谁人不知,小姐最是看不惯季沉了。
这个包裹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有些担心地看向那清雅的少年郎, 见他因衣着单薄轻轻咳了一声, 更是觉那声轻咳, 仿佛咳在了自己的心间。
季沉提着包裹进了自己的房间, 从认亲那天过后,谢国公便在这春丝阁里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白建泽并未说些什么,这春丝阁里或许有看不惯他的下人,却从不敢把他从这房间里赶出去。
当然,他们也对付不了季沉就是了。
季沉关上房门,瞧着那包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拆开了包裹。
里面是一件月白的冬衣,细密的针线绣着宝相花, 分量不轻不重,摸着却很暖和。
这是一件成衣。
季沉修长白皙手指轻轻划过那柔软的缎子, 眸色有些费解。
白小仙在路上等着他, 就为了给他送这件衣服?
手指顿了顿, 那细密绵长的针线纹样仿佛一条跃起的毒蛇啃噬了他的手指似的,叫他猛然收回了那霜白如玉的指尖。
他眉间蹙得更紧了,仿佛能放得下一根针。
她这是在讨好我?
前一次为他赶走那些说话难听的小厮,当然,他隐约看得出来, 这出戏码应该是这位白小姐自己折腾出来了。他人缘还没有差到让那么多人对他出言不逊。他们眼色来往,还真当他是个木头人,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腊八又特地送上一碗自己熬的腊八粥, 今日更是送了一身冬衣给他。
细细想着,不知不觉他的嘴角翘了起来。
他愉悦地掀开那身月白的冬衣,轻轻一抖,往身上一比试,倒是长短合身。直到穿了上去,才发觉有些肩宽腰肥了。
季沉蓦然脸色一沉,把这身衣服脱下,仔细一看,分明就是成年男子的体量。
他虽然生得高,可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远远没有成年男子那般骨架。
既然是给他买衣服,为何会买成年男子的衣服?
季沉那张淡雅如仙的容颜笼上些许阴沉的戾气,他盯着手上的衣服,慢慢地,居然笑了,那笑容温柔清浅,可透过那光线,那笑容在午后阳光下,又有些 人的冷。
她三番两次的作为,让他越发看不穿了。
白小仙,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喜欢他,而是在玩弄着他吧。
即使知道他是贵人的侄儿,还是瞧不起他,想要拿捏着他。
她是明月,而他便是沟渠吗?
季沉面无表情地撕开了那冬衣,任那雪白的软绵从里面游离出来,他瞧了一眼手里残破的衣服,眉宇之间还含着轻柔的神色。
“既然不合身,那便毁了。下次再送衣服给我,记得我的尺码啊。”
他这絮絮的一句话,也不知是对着衣服说,还是对着那送衣服的主人说呢。
白小仙回到了雪香阁,眼皮还跳个不停,她最近这段时间都习惯了。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也不知是财还是灾,她看还是季沉的“灾”。
过了腊八,杜慧又重新开始给他们三个上课了。只是这课,只逢着天气暖和,没有风雪的午后才上一上。对于贵人离开,杜慧还留在白府里的事情,白建泽闭口不谈,就连楚管家和白兴元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然,白小仙倒是清楚,这课更多的是杜慧给季沉开小灶的。她只当是锻炼身体了,每天练一练拳法。
一上完课,白小仙本就想离开,可这时被季沉给喊住了。
“小姐。”
白小仙看了看附近。
季沉道:“小姐可是在找楚姑娘?她娘亲近日偶发风寒,她回去熬药了。”
白小仙差点没忍住拿起秀帕,擦擦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珠了。
她斜睨了少年一眼,道:“我可没问。”
冬日绮丽的光线西斜照在少女身上,那清丽甜美的容颜都有些高傲不近人情,眼前的她,仿佛还是那个不喜欢他的娇纵大小姐,可是明明有什么不一样了。
前不久她嘘寒问暖,眼下她又把他当做陌生人……?疏离冷淡,前后仿佛两个人。
季沉抿唇,他虽然城府深,可终究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不是十年后谁也看不透,掌握了权柄的黑心莲首辅,那一直在心里逗留的话,终于在白小仙这样冷淡的态度下,说了出来。
“小姐,您……为什么要给我送衣服?”
问了,还是问了,心里打了一个咯噔的白小仙对上少年执拗的眸色时,一张脸都薄如纸,雪白白的。
她猛然扭过身子,“我送给你,你穿便是,问什么。”
总不能告诉你,我在做恶毒女配讨好你的吧。那也太折面子了。
“不合身。”他淡淡吐出这几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