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 崔拂梦见了萧洵。
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山洞里,他眉眼带笑,凑在耳边唤她阿拂。
他眉心没有皱纹, 眼中也没有爱恨,他那样明快畅意, 还是那个她一直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少年。
因为知道是梦, 崔拂所以能够从容地看着他,想着曾经年少的岁月, 一切都还不曾无可挽回的时候。
场景却突然一转,萧洵跪在屏风外, 他浑身浴血,凄厉绝望地叫她,阿拂!
崔拂猛然醒来,四周一片寂静, 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屏风外点着灯, 朦胧的光透进来,安静得让人窒息, 崔拂再也睡不着,披衣下床, 慢慢走到窗前。
夏舜说,大邺愿用两座城池交换萧洵, 约定半个月后在两国交界的矩州会盟,可萧洵怎么都不肯走,他还是想见她。
崔拂想不出来,相见时他会说些什么,更何况她已经下定决心,并不与他相见。
只是如今这般徘徊犹豫, 又是因为什么?
“阿娘?”屋里传来瑟瑟睡眼惺忪的唤声。
崔拂连忙答应一声,快步往屋里走,瑟瑟已经下床了,因为困得厉害,眼睛半闭着,走路摇摇晃晃的:“阿娘,你在哪儿?”
“阿娘在这儿。”崔拂连忙抱起她。
小小的人儿找到了母亲,连忙双手抱紧,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崔拂抱着她放回床里,自己也侧身躺下,轻轻拍抚着她,瑟瑟很快又睡着了,只是小手依旧紧紧抱着她,一会儿也不肯松开。
崔拂想起曾经的那些夜里,每次她醒来,总会发现萧洵死死抱着她,就像瑟瑟现在这样。
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会去见他,等瑟瑟长大了,等瑟瑟可以知道身世的那天,她会去见萧洵,带着瑟瑟一起。
翌日一早,北廊囚室。
晨光从小窗户里透进来,萧洵睁开了眼睛。
咔嚓,铜锁从外面被人打开,吱呀,门也开了,嗒嗒嗒,守卫提着食盒走进来,扑,守卫放下了食盒。
萧洵面无表情地看着。昨天的食物还摆在案上,一口都没动,守卫挨个收起,又将新鲜饭食拿出来摆好,熟肉、菜蔬、粥饭摆的满满的,香气填满逼仄的囚室,夏舜并没有苛待他,送来的饮食一直都很丰盛,只是萧洵丝毫没有没准备吃。
她要成亲了,来的时候他想过,如果她有了别的男人,他就再抢她一次,可如今他知道,他已经做错那么多次,他让她痛苦伤心那么多次,该是他赎罪的时候了。
可他还是很想见她,三年里苦苦寻找,如今近在咫尺却无法见面,萧洵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不知道还能撑够几天。
门外又响起脚步声,夏舜来了,慢慢走到他面前,停住步子。
萧洵抬头:“阿拂还是不肯见我吗?”
夏舜看着他,他两只眼睛都是通红,不知道是睡的不够,还是,夏舜轻嗤一声,这种人,怎么可能哭?
萧洵慢慢吸一口气:“她是不是要成亲了?”
话一出口,从心到肺,整个胸腔都是疼的,萧洵死死攥着拳,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也许不是真的,虽然夏舜和夏怀琮都这么说,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能相信。
夏舜依旧没有作声,萧洵想等,但又等不及:“真的吗?”
他这样急切,整个人都往向他靠过来,夏舜退后一步,看见他眉心里一条深深的皱纹,他他身上那股子肆无忌惮的锐气消失了,眼前的说是萧洵,更像是一头找不到出路困兽。
夏舜又退后一步,淡淡说道:“与你何干?”
“是谁,独孤逊?”萧洵很快又追问道。
夏舜有些想不通,谎说成亲分明是几天前的事,他这几天里都算安静,怎么又突然发作?瞥了眼丝毫未动的饭菜:“你不吃饭,是想耍无赖?”
“我只想见她,”萧洵追过来,下颌的轮廓绷得很紧,“我只是想见见她!”
“做梦!”夏舜冷笑一声,“我从不受人要挟,你这些无赖手段,留着自己用吧!”
半晌,萧洵涩涩地开口:“不是要挟,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我只想见她。”
夏舜转身往外走:“过几天去矩州,萧元贞会接你回大邺,以后休来骚扰她!”
咣一声,囚室大门重又关上,萧洵低着头,蓦地吼一声。
他不去矩州,也不回大邺,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哪怕她要成亲,哪怕她再不见他,他也绝不离开!
大门紧闭,夏舜快步离开,皱紧了眉头。从前萧洵肆意妄为,其实还好应付,如今他摆出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反而让人无从下手,再这么耗下去,便是他也没了办法,更何况崔拂?
幸亏再过十几天,就能送走这个瘟神了。
回去寝殿时,杨氏正在查看夏怀琮这几日的习字,夏舜走去一起翻看着,问道:“六娘,前些天我说的事情,你问过阿鸾没有?”
“提过几次,”杨氏使个眼色命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