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顺二年秋,德治皇后名存,形同废后。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沈玙月看着天边晚霞垂坠,心灰意冷。宫婢辞儿小心翼翼扶着沈玙月冰凉的手,轻轻道:“娘娘,天色要晚了,秋意重,还是添件髦回宫歇息吧。”,辞儿又看看沈玙月苍白的脸色,声音颤抖,又道:“娘娘,说句大不敬的,不值当的。皇上凉薄,断不会再来看您。昨儿仁华宫的翠儿传信,说皇上已经晋封了那沈梓婳为贵妃,此事已再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坤宁宫内,秋风吹动着许久未洒扫的落叶,柿子树缓慢地摆晃,居然有散发着的如同实质般的凄惨和悲凉。这里比起先前太子府清静了许多,想起喻侧妃,哦不,现在只得称一声喻贵妃,泪液不知不觉模糊了沈玙月的双目。曾经她深得皇上宠爱时,银杏香味朝天,她凤嫁披身,踩着銮殿万步红仪走向皇帝身边。她以为自己殚精竭虑步步为营为了他夺下帝位,往后便是携手天下举案齐眉的日子了。谁知这苦尽甘来的日子,到头来只过上了一天。
沈玙月终究还是道:“走吧辞儿,再去御花园转转,我想赏赏这秋日的月。顺便携上一壶酒,本宫已许久未曾大醉一场了。”。她自顾自一步步向前走,等着辞儿拿上酒追上来时,已踏出坤宁宫的门。她毒已至骨,命数也左不过几个朝夕了。最后这段时日,皇上倒也解了她的禁足,或许是仅剩的良心,也或许是觉得她再翻不起什么波澜。只是几步路,便已到御花园了。皇宫之大,也只有坤宁宫离御花园最近,而她,却只是第二次来。上一次在御花园,她还是侯府嫡长女,随母亲进宫参加宫宴。还未及笄,风华正茂青春洋溢,遇上那还是三皇子的夏贺,彼时他身穿一件鸦青色平素绡袍子,腰间绑着一根鸦青色卷云纹金缕带,有着一双狭长的凤眼,从容不迫一表人材。她尚且年少,未看出他眼底的阴霾。她自以为一眼万年,只是没想到,她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已是一步错,步步错。
兜兜转转,她随意找了一处凉亭坐下,辞儿也摆上了酒具。
一敬苍天。她干了一杯。她本就是聪慧至极的女子,走到如今这一步,皆因年少孽缘,自以为情深。若算上开局,她已是天之娇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步步为营地经营每一步棋,谁曾想这第一步,就是走错了的。
二敬亡母。她毫不犹豫一饮而尽。她愧对母亲,未曾听母亲次次劝告,执意要嫁三皇子,以命相要挟,伤透母亲对她的疼爱之心。最终母亲也由着了她,谁曾想因她,母亲被奸人毒害。沈玙月抬手看了看自己乌黑的甲床,这结局,与母亲何其相似。她不孝。
三敬辞儿。辞儿自幼被母亲挑选服侍在沈玙月身边,不离不弃,未曾对她生出二心。哪怕如今她已棋入困局,也与她同生共死。皇上给她下的毒何其阴损,而辞儿无数次挡在她前面,中的毒必不比她浅。她夜夜苦受刺骨之疼的毒发时,辞儿咬紧牙关不发一声,只是握紧她的手,挨着她不受控的掐。每到第二日,辞儿总是满手臂的鲜血淋漓。
沈玙月还没喝下第四杯,远处却传来沈梓婳的嬉笑声。以及这一年来她梦魇里挥散不去的痛楚——皇上的声音。这一刻沈玙月脑海里划过无数的换命的法子,却未能有一条可以实现。她如今中毒已深,气力虚浮,皇上周围也布满暗卫。她已没有下手的可能了。
她只能远远的看着,两人相拥走近,看着自己年少时以为可以携手白头的男人,与她的庶妹悦色言欢。刚巧秋风吹过,沈梓婳捏着的手帕被吹落,她随着去追,目光便瞧见了沈玙月。她娇笑着回头偎在皇上身上,大声道:“皇上您看,那可不就是玙月姐姐嘛!臣妾想送姐姐一程,皇上允不允人家嘛!”。皇上抚摸着沈梓婳的头发,笑道:“走,朕与你一同去。”
沈梓婳走进凉亭,牵起沈玙月的手,满眼笑意:“姐姐你可知,今日午时,武安侯已满门抄斩。而我的母亲与我,受皇上特赦,免了刑罚。”,沈梓婳笑意盈盈,假做唏嘘,“武安侯叛乱,证据确凿,皇上念在与姐姐情深一场,免了剜刑,姐姐还不快谢皇上隆恩?”。
沈玙月目眦尽裂,闻此言身形颤抖,甩开沈梓婳的手只瞪向皇上,悲吼:“夏贺你奸诈小人!我是败了!我再也没办法做些什么!你那些辛秘往事皆会随我而去再无人知!夏贺这些年我的一切都给了你,你心知肚明我从未将那些事知会娘家!而我沈家满门忠烈,你上位后主动上交兵权!我的家人们又做错了什么!你又何苦走到这一步,何苦要连累我侯门啊!”。
沈玙月情绪激动以致毒发,重重地倒下去。只觉得全身上下的神经就像在被无数纲针穿过一样,巨痛难忍。冷汗从沈玙月额头流下,嘴中不断的吸着凉气,浑身不住的颤抖着,却依然怒目圆睁咒骂着皇上。人之将死,棋至终局,她左不过最后一条将死的贱命,咬碎满嘴银牙或血吞下,立下最狠毒的诅咒:“夏贺!我以我侯府上下满门冤魂诅咒你,生时永得不到所求,死后永不得超生,从此无人忠诚与你,周围所有人皆谋害你,若无来世我做鬼也要杀了你,若有来世我与你势不两立,必亲手宰了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