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恹挂了电话。
宋窈掀了掀眼皮看他,神色有些倦,没睡好:“老头喊你去?”
程恹点头,收回手机,道:“我没答应。”
程恹的意思很明白,周家的遗产,他一分也不会要。
他打小和周家不亲热,话少得很,唯独见了宋窈,才显出点温和的意味。
他很少喊她姑姑,很多时候连名带姓的喊她宋窈。有时候,也会跟着顾城一样,喊她阿窈。
包厢里开着暖气,有很淡的梅花香。热气笼罩眉眼,水雾淡淡。
宋窈斟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喝,打趣他:“你还真一分不要?别呀,周家的钱多着呢,你不要可就便宜外人了。”
她说的是周常安的一双儿女。
“随意。”他起身,扣上鸭舌帽,拉低了帽檐,遮住了那双狭长的眸,耳旁有雾蓝色的碎发。
整个人乖张散漫,浑身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程恹赶时间,结完帐。也没忘让人送她,宋窈怕耽搁他,没答应。
自己出门打车。
十二月,天愈来愈冷,冬风凌冽着。长街边是两排常青树,浩浩扬扬的向远方蔓延。
冷风乍起,她裹紧羽绒服,鼻尖一点红。掏出手机,谢殃没有再发消息。
又翻了一遍聊天记录,宋窈蓦地笑了。
明明只有过几面之缘的人,怎么就让她这么喜欢呢。
车辆来往,宋窈伸手拦了一辆,坐上了车,才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去。
【吃好啦。】
她没有任何立场向谢殃汇报自己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想一点点像他靠近。
窗外景色一闪而过,正午的光温冷柔和,在常青树叶上镀了层金边。
有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人,和谢殃截然相反的人。
谢燃。
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年少成名,神秘矜贵。手握数道商业命脉,叱咤黑白两道。
他们说他杀人放火,满手鲜血。一朝之间,得罪过他的荣氏集团破产,家破人亡。
他们说他相貌丑陋,残忍歹毒。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过寥寥,可所有在背地里妄议他相貌的人都遭过殃。
谢燃,谢燃。
她知道,骨子里留着尊贵的血,堕落在阴冷沼泽里是什么滋味。
月亮再亮,也照不亮他的心。
这句话,她是说给自己的。
宋窈是有驾照的,但没买车,因为不常用。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足不出户,孤独自闭的与世隔绝,关闭所有的联系方式,拒绝所有人的关心。
在深渊里踽踽独行。
阴冷沼泽里太黑了,她一个人,跌跌绊绊。
在濒临绝望的尽头,沿着深渊的裂缝,她看到了月光,一点点夺去她眼中的寸寸领地。
她不会去寻光,她要光自她而来。顾城破门而入,入眼的是一室黑暗,吞噬了满屋子的孤独。窗帘拉得太严实,一点光都透不进来。
宋窈坐在落地窗边,双膝弯曲并拢,下巴轻磕在膝盖上。墨发温顺的披在身后,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的白。
背影很单薄,像只受伤的小兽,收敛起爪牙,变得温驯。眼底的凉意却冰冷刺骨。
她机械般的抬眼看过来,明亮的眸呆滞,混沌,像蒙上了一层浓厚的纱,看不清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