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傻子。
他在心里默念,难得对一个人生出种无奈来。
“放开心绪任自己如梦。”
男子暗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应了声,闭上眼,感受到他的手掌贴于自己后背。
后背的异样感在她闭眼的那一刹那瞬间消失,整个人忽得坠空,似被丢入一片浓墨之中。
“沈公子?”
许是有人与她一同入梦,这梦境与她之前的其他梦境截然不同。
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黑色,黑色的地,黑色的天,连天空透下来的光都是烟雾一般的黑。
奇怪的是在这样一片黑的世界里,她的视力却丝毫不受影响。
“沈公子,你在吗?”
纯黑的世界里,好似天地间只有她一人。一路边走边喊,还是没有丝毫回应。
她试着运了运灵力,毫无反应。
她这是被困在这方世界了吗?
她再次闭眼。
既然是在自己的梦里,那她便是这方世界的主人,就算不能改变它,也应该是能与它建立起联系的。
起初还是寂静,没有一点变化,她慢慢的将自己的思绪延伸,试着向天空和大地深处探去。
她的思绪一顿,大地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跳动,就如人的心脏,一下一下的代表着生机。
引着思绪朝着那处慢慢靠近,直到最近,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团正在跳动的黑色心脏!
她心下一惊,意识告诉自己要立刻离开,可不待她反应,那心脏表面陡然生出一双眼睛,轻飘飘望向她,却让她灵魂一颤,整个人僵住不敢动。
“来吧!来吧!”
一阵古老的声音自心脏处传来,明明思绪是清晰的,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向那个诡异的心脏飘去。
“呼——”
眼看着那黑色的心脏在她靠近后突然张开一张大嘴将自己吞下,她一下惊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破败的院落,杂草丛生,房瓦疏漏,让人担心某场暴雨便会让这座房屋轻易坍塌。
庭院小而捡漏,一颗半枯死的柿子树,叶子不知是因干旱还是季节原因枯黄的厉害。
一口深井,井边放着一个被反复修理的木桶。
脚下踩着的枯枝叶沙沙作响,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院落,她打算进去看看。
今日这梦境来的实在奇怪,黑色囚笼般的世界,诡异长眼和吃人的黑色心脏,还有这个莫名出现在眼前的院落。
这里说到底是她的梦境,若只是她一人还好,可随她一同进来的,还有沈公子。
她不得不警惕起来。
这梦境危不危险她还不知,若真为救她让他丢了命,她怕是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自责里。
“咚咚咚咚咚……”
跨过破败木门,一阵敲打声引起她的注意。
顺着那声音走去,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正抱着一大盆衣服,吃力的举起木槌,一下一下的打着。
天气大概还是十分寒凉,她看着那小孩短短的小手被冻的通红。有些还生了冻疮,结痂了又破裂。
看着小小的人懂事又辛苦,联想到自己小时候,她顿时心酸又心疼。
上前几步想要帮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他。
“小朋友。”
连声音也无法被人听到。
她绕着他走了好几圈,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阿魇,咳咳咳。”
一道虚弱的女声从屋内传来,男孩丢下木槌,匆匆朝门口跑去。
“阿娘,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您快进屋。”男孩语气着急,扶着面容苍白的女子就要进屋。
“阿魇,阿娘无事。咳咳咳。”
女子话没说完又咳了几声,伸手拉住男孩满是伤痕的手,眼角湿了一片。
“阿娘快进屋。”
看着女子又苍白了几分的脸色,男孩急的带上了哭腔。
“随阿娘一起进屋,那衣服莫要洗了。阿娘的病治不好的。”
见女子又开始咳,男孩哪里敢拒绝,连连点头应下,扶着女子进了屋。
哪怕把门关上,屋里的温度也不见得暖和几分。
站在屋内,都可以透过那疏漏的房瓦看见外面的天色。
她一时心绪难辨。
“是阿娘连累了你。”
强拉着男孩在床边坐下,看着他面黄肌瘦的小脸,感受到他单薄外衣下沁凉的肌肤,眼泪顺着她眼角滑落。
小男孩摇摇头,咬着嘴唇强忍眼泪。
她这一辈子做了许多错事,认人不清,害了族人也害了自己。
如今龟缩在这一寸土地,临死前最愧疚的还是她的孩子。
“阿魇,阿娘走后,你要怨任何人知道吗。是阿娘自己做错了事,怨不得他人。”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