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他从不曾真正对不起过她,对她的维护心意,她总是看在眼里。
百里素儿脸上一僵,随后沉默了一会,又转脸看向她,目光灼灼却又闪烁:“我知道你们也许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但是我也知道我的帮助会让你们省事不少,所以我只求你好歹看在过去的情分和我曾经出手帮你的份上,答应我不要再对西狄皇族下手。”
西凉茉一顿,看着少年眼中的紧张和僵硬的脸孔,她心中再次暗叹,到底他还是青涩,毫不掩饰的请求,故作冷漠的以条件要协,都显出了他对权术、对谈判的全然不能把握。
百里素儿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在听到他的要求后,她没有任何惊讶之类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柔和却又冰凉。
他甚至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薄荷花香,忽然间就让他想起数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一年,她一身男装,笑着从楼梯上负手而下,带着一种奇特的放纵与冰冷,洒脱与莫测,有一种明媚而不可捉摸的魅力,一扬手就是招呼着楼上的人冲下来和他们的人战在一起。
但是如今……时光荏苒,她眼底里的那些东西不再那么恣意而张扬,越来越莫测,越来越像那个可怕的男人。
可是他却依然会为她的一颦一笑而牵挂,而心痛。
那是自己十四岁时,就遇到的劫。
却不想,牵绊一生。
也是因为她,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愚蠢和天真。
西凉茉看着面前神色复杂而不知道想起什么而迷离的少年,淡淡地道:“素儿,我只能告诉你,安分守己未必招福,但是不安分守己,必定有祸,你自与那些求你来说情的人说清楚这一句话,只说是我转告的就是。”
“可是……”百里素儿仿佛一惊,随后想要说什么,却被西凉茉打断。
“没有什么可是,你该知道什么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为王者也有许多他必须做的事情,不能保证什么都如你的意。”
西凉茉并不算客气,但是声音凉薄而和缓,让百里素儿沉默了下去。
是的,他明白王者的难处,因为见过了父兄的艰辛,所以知道西凉茉不能,也不会向他许诺什么,但是……他终归还是没有做到皇兄临终前的嘱托。
他微微垂下眸子,静静地看向那一蓬流泻在水面上美丽的秋日菊花片刻,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喜欢什么花?”
西凉茉一怔,随后笑了笑,负手而立,另外一只手顺了两片金丝菊的叶子放进嘴里嚼,瞬间有清冽的植物芬芳蔓延开来:“我什么花都喜欢,只要它入了我的眼。”
百里素儿一愣,可随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心中百味杂陈,他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只花递给西凉茉:“这是哥哥的东西,他一直都很喜欢,我想他过身之后也希望能给到你。”
西凉茉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用绿玉和白玉雕刻成的梅花样子的饰品,簪在了另外一个精致小巧的百玉瓶子里。
极美丽,极剔透。
西凉茉看了看,发现那玉枝下刻了一个小小的云字,心中一叹,仿佛想起了那人的笑颜和死去时候安静的模样,她抬头就想唤住人:“素儿,这个我不能要……”
但是百里素儿也已经径自离开,一边走,一边冷声道:“不能要就扔了罢了。”
西凉茉一顿,随后还是将那东西收进了袖子里。
她静静地目送着百里素儿离开,他的背影有一种奇特的萧索。
西凉茉闭上眼,深深一叹,人世无常,那个倔强又骄傲的少年终于在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和哥哥的疼爱之后,一夜之间长大,也会审时度势,也会用上这些手段去求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所有的成长都伴随着疼痛,而皇家孩子的成长则在黄金耀目,烈火烹油下永远伴随着流血与死亡。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还有百里赫云,看见自己的弟弟成长,可是欣慰?
正在此时,忽然有蓝衣传令太监一路小跑进来,脸色不大好,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魅晶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魅晶一愣,随后瞳孔微微一缩,一转身也赶紧站在了西凉茉耳边亦轻声说了几句话。
西凉茉梭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瞪着她:“什么,他们在边境爬了别人的船往京城来了?”
魅晶神色严肃:“是,原本是打算在边境据点等候您的,但是小少爷他们……总之因为是爬了快船,所以后面追着的鬼卫们便稍微迟了些,不过估摸着应该到了京城了。”
西凉茉捂住额头,对着魅晶摆摆手:“得,那两个小子什么样子,我自是知道的,走罢,走罢,鬼卫的人也要和这边接头了,去看看能不能逮住他们。”
且说那一头宫内一片人仰马翻,这一头也正上演王见王的戏码。
“什么,有妖怪?”挂在上头光着小屁股的玉石娃娃刚刚尖叫完,揪住他裤子挂着的那个顿时也尖叫起来:“啊啊……妖怪,妖怪在哪里,小清,下来,跑……跑。”